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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逝的事物

  自给自足的时代,田里是丰富的。小麦和玉米自然不必说,除此之外,每家每户似乎都种着西瓜、花生、红薯、棉花、烟叶之类,也不是太多,没有拿来换钱的意思,只为自家享用。如今想来,各家田里弄得跟农作物博览园似的,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,你就是有钱,有心去买这些东西,也没人有多余的东西肯卖给你。只好自己种了。我清晰地记得,我家原本是不种西瓜的,夏天到了,只有靠街坊邻居送的两个解解馋。看着我们馋而未解的眼神,爷爷一拍桌子:明年,咱们也种西瓜!

  比田里作物更丰富的,是我的童年。单说红薯。秋熟时节,翻挖出来的红薯一下子是吃不完的,还需窖藏起来慢慢消受。我外有条河,河内有土堤,家人在堤上深挖一口窖,藏些冬天的食物,窖口用废弃的石磨盘压住。每次要取用什么东西了,总是年龄最小的我下去。移开石磨盘,先点火探下去,火不灭,说明里面还不缺氧,人在其中并无大碍。随后,我被绳子系住腰,和篮子一起下到窖里,装了红薯什么的,再上得地面。这活儿说轻松也不轻松,我有时会撞见冬眠的蛇,或者偷吃的鼠,先尿了裤子,匆匆上来,得半天不定。隆冬时节,地气渐暖,窖里的红薯开始腐烂或发芽,我们将其全部清出,削皮、粉碎、打浆,少部分熬成红薯粉,可以冲茶喝,更多的,做成粉条,晾干,留做过年炖菜吃……

  不断读书的我,渐渐远离了故乡,作别了童年。而童年故乡的田地里的作物,也渐渐消逝和单一,仿佛它们专为我的童年而生而灭。故乡的人都选择了经济作物,目的倒也明确,就是为了卖钱。于是,农药、化肥轮番上阵,连应运而生的“催熟剂”都派上了用场。而有了收入后,也可以在市场上买来自己早已不种的瓜果,我曾经尝过,怎么也抵不上原来的味道,感觉全变了。

  当然,田里的作物再减少,小麦和玉米总还是有的,但是,收种的方式已有了很大的改变。起初,秋收的玉米运回家院,我们是先撕了大半的玉米壳,再用余下的壳将玉米棒一一辫结,悬挂于屋檐下或者树杈上。闲时望望白的黄的玉米粒,在太阳的映照下,闪烁着丰收和幸福的光泽。入冬以后,几经晾晒的玉米完全干透了,我们把它们先后解下,白天黑夜剥玉米。一个人一个玉米棒,先用锥子穿出几道“沟沟”,另外的人再用手剥——一冬下来,每个人的手都生疼。玉米入仓后,玉米芯还不能扔,有人收的,不远处就有糠醛加工厂。如今,这一切都简单了,将玉米棒完全脱了壳,倒入脱粒机即可,一冬的活儿,一日可就。

  还有小麦。收割机的出现,让镰刀和草帽歇着了,麦场也淡出了人们的生活。那时,村里划定一块麦场地,作为脱粒的场所。脱粒的工具,原先是牲口甚至人拉着石碾来碾,其后是脱粒机提高效率。小麦入仓后,闲下来的麦场可不能闲着,犁耙之后,还得种上蒜;来年五月,麦要熟了,蒜也差不多了,忙挖出蒜来,将地碾平碾实,迎接小麦的到来——如此,周而复始。我曾在一首《五月》的诗中写道:

  如今,麦场早已不见了,石碾、木杈、木锨等农具仿佛一夜之间,逃出了农人的视野。将来如果没有一个农具博物馆,任凭老人们如何解释,农民的后代对此也是毫无概念的,更别提什么感情了。

  消逝的事物在前,背景是时代的悄然转换和农民方式的改变;消逝的事物在前,其后是一批批农民在土地上“消逝”。从繁杂的农事中出来,他们又在不同的城镇上劳作,同样付之以汗水甚至,收获宽裕的生活,或者一无所获。这是一方新的田地,依然纵横交错,像极了这个社会和每一个人的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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